十二分之七年如預期飛快地來到尾聲。
彷彿自己才剛下飛機,每天忙著置辦家當、安身立命
一轉眼卡被剪了、手機停了,又回復觀光客的身分
把所有愛吃的吃一遍、愛逛的逛一遍,對這個我待膩了的城市,竟也離情依依起來
每個人總要問我喜不喜歡巴黎,在巴黎住兩個月後直到兩天前我都可以斬釘截鐵地說"不"
我所期待的巴黎是在舊公寓的雕花鐵窗中孕育著多彩的夢
是在路邊咖啡座吞雲吐霧配著一杯酒,是傳統是優雅是"和第一流的人物交遊而絃歌不輟"
今日的巴黎髒臭、狹窄、冷漠、混亂,最令人挫折的是全球化的可惡,俗氣淹沒了大街小巷。
美好年代已成為歷史,巴黎的傳奇卻流傳了下來,吸引世界各地的朝聖者前來蠶食鯨吞
La Belle Epoque is gone, but the legend lives on.
可每每帶朋友一遊巴黎,走過加尼葉歌劇院和亞歷山大三世橋
那些雄偉的雕像不也俯瞰過百年前的蕾絲裙襬和圓頂禮帽?
歷史都被收藏在對居民敞開大門的眾多博物館,畫中的人們或鮮衣怒馬,或睥睨天下,或寄跡田園
那些人物是真真切切的活過
霎時覺得自己置身傳奇中卻蹉跎了時光。
巴黎終究是充滿驚喜的。
每個人的出走都有獨一無二的收穫
多數人觀察社經政治之優劣,針砭時事;
我的濾鏡則較出世,在與人交遊中提升自我能力,在獨處與旅行中追求人生之定位
某天突然察覺自己默默的在國外生活七個月了,頭一次離家這麼久,無形中也建立了一個人在異域來去自如的行動力
然而拼了命來到我心之所向的歐洲,才發現那個以前認為一點都不美的島是永遠的牽掛。
在台灣你知道所有事物運行的規則,你能夠預測同胞的情感和反應,你們分享相似的成長經驗、懂得彼此的幽默。
許多時候我夢回家鄉--
仲夏午後凝滯的空氣。阿嬤家的花棉被。穿著短褲蹬上腳踏車在校園裡翱翔。那好像與我無關、愚蠢但醉人的青春。
法國縱有俯拾皆是的藝術遺產和瑰麗山水,終不如故土親切自在。
當成為異鄉人才更確立國族認同--我喜歡我的黑髮我的單眼皮,我為我的文化我的血統感到驕傲。
然而出走也為察己之不足,這是交換計畫可貴之處,現在每個人都有機會揚帆遠航,新的大航海時代已然來臨。
許久之後再回到歐洲,蒙馬特小公寓的燭光笑語、阿瑪菲海岸的石壁彩屋、蘇格蘭高地的銀白曠野,是否都還歷歷在目?